“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

        这是既望这么多天来,最艰难的一击。既望堂堂八尺男儿,此时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大巫叹了一口气道:“唉,公子,你心肠这么软,一点点小事就儿女情长,只怕,以后麻烦多多啊。”

        既望红了眼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刚才,在大巫的催促下,既望亲手摧毁了那一对苦命的鸳鸯。那临终前瑟瑟发抖,相互依偎,那消散于空中的点点灵光,这些对既望的内心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他可不象大巫那样,已经看透了世间百态,生老病死。既望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他的未来永远都是希望,他从来也没想到这些人间悲惨的事。直到今天,就在眼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今天手软,不处死他们,明天他们就会危害人间。魂魄一旦离散,前世所有的事都不记得了,一切为空。只要有机会,这些孤魂野鬼,连前世最亲的人都会杀死。你别看刚才那两只鬼,抖抖索索依偎在一起,其实,那只是它们的本能。鬼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你同情它们,它们可不会同情你。”

        既望抿嘴,虽然没有反驳,但他其实不认同大巫的话。他分明能感觉得到,那两只鬼互相之间,绝对有某种联系。那死亡后的丝丝连连,那混杂在一起的星星点点,即使消散于虚无之中,也让人感到心碎。

        “既然你认同鬼是一种活物,为什么就认为它是没有感情的呢?”既望的心中,隐隐有一种反叛。

        “而且,”大巫继续劝解既望,“我们也不能把他们引入宗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我们愿意,先祖必定也不乐意。所以,与其让这些游魂化作厉鬼,不如直接让它们消散于人世间。尘归尘,土归土,回到它该去的地方吧。”

        “为什么?”既望忍不住反问道,“为什么有些人生得如此苦,死得也如此苦,这世间还有公平可言吗?獬在哪里,神在哪里,就因为他们是所谓的‘野人’吗?”

        大巫摇摇头,“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告诉你,这就是天生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别说你只是鄟国的公子了,就是周天子来,他也不能改变什么。这就是世间的道理。又有什么好说的?你这叫妇人之仁,迟早是要吃大亏。”大巫似乎有些生气。

        既望见师父真的生气了,遂不再言语,开了门,让来隹一家进来料理后事。不过,既望和大巫心照不宣,并没有告诉来隹一家,整个事件的真实经过。有些事,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唯有徒增伤心而已。现在,既望也因为经历了人间辛苦,逐渐变得象大巫一样世故、圆滑了。

        “还去最后一家吗?”伯信笑道。他看大巫师徒俩神色不愉,是以很谨慎地问了一下。察言观色,这就是公务员的基本素质,千百年一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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