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粘腻而闷燥的雨意,比雨水率先来到盛夏的紫禁城,盘踞了数日,终于在凌晨筒子河外的一声轻雷后爆发,淋湿了每一块被烈阳晒得发烫的砖墙。端本宫上的绿琉璃瓦顶被洗得碧玉般翠亮,雨水自重檐上滴落,渗入了石阶上细如发丝的裂痕,一双皂靴迈过积水,顺着廊庑往胤祥的书房而去。

        “十三爷,万岁爷差人来了赏赐。”一个年岁尚小却很有些派头的公公吃力地将食盒提进来,燕小进一把接过,放到案上。

        胤祥穿件苍绿色的江绸素袍坐在窗边写字,见那小公公是在乾清宫里当值的,忙放下笔站起身来。只听小公公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今年头一茬鄯善瓜,昨儿才从哈密送到宫里,万岁爷说十三爷素来畏暑,特让御膳房做十来碗了甜瓜冰酪,送到阿哥所里。”

        既是御赐之物,胤祥自然叩谢天恩厚爱,又请小太监代为上达,那小公公讳莫如深地一笑,临出门前朝胤祥耳语:“这冰酪万岁爷只赐给十三爷了,旁的阿哥都没有呢!”

        胤祥深深一揖,面上仍是恭敬,心里头却着实惶恐,虽是酷暑,后背却生上了一层冷汗来。康熙是何等精明人物,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阿哥,众人眼中的太子党,在这节骨眼上无端赏他吃食,看来是要有新动作了。

        “爷,这果子碗怎么分?”燕小进将食盒打开,只见当中老大一个瓷盆,里头又拿冰水湃了十来个剔透小白瓷碗,碗里盛着粉嫩的瓜丁和雪白的甜酪,还正冒着丝丝沁人的凉意。

        可胤祥却不觉得沁人,那剔红食盒红得叫他心惊,没怎么思考,很快回答说:“分去给福晋和侧福晋共沐天恩吧,我这两日贪凉,肠胃不大舒服,就不用了。”

        燕小进应声拎着食盒下去了,胤祥站起身重新提笔习字,万岁爷看重汉家学问,让他们苦练董其昌和陈继儒,他算是字写得好的,得了不少夸赞,但这会心头烦闷,落笔时而浓墨小笔,时刻飞墨快走,一纸的瘦劲流畅。

        用过午饭又小憩了片刻,朦胧中听见竹帘外传来说笑声,身下的竹榻硬得硌人,他干脆便起身坐好,一边整着素袍的衣带一边唤人问,“外头怎么了?”

        伺候日常起居的哈哈珠子磨蹭了片刻才进来,“方才有几个小宫女站在廊下说笑,没想到还是吵到爷午休,现下已被我赶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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