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泓弈身着明黄龙袍的模样如他想象中一般,矜贵挺拔,只是——或许是他的错觉——挚友的气质好像较日前有了几分微妙的差别,更显冷峻成熟,倒已很有九五之尊的架势了。

        不过此刻,什么怪事都得被抛到九霄云外,死里逃生后终于得见蒲泓弈夺就大统的样子,苏靖比往常得了胜仗还快活百倍,兴冲冲便跑了过去,朗声笑着唤他表字:“玄朗!”

        有些沙哑的嗓音,在蒲泓弈耳里却不啻天籁。普天之下,也只有与自己相处时从来不拘于君臣之礼的苏靖会这样叫他了。

        直到亲眼看见苏靖活生生站在面前,蒲泓弈才敢相信这一切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梦一场。十一年实在太长,他如今已然无法回忆出这般生动的画面了。

        那人丝毫未变,仍是记忆中那般意气风发,仿佛昨日才分别似的。

        身着甲胄的青年风尘仆仆,铠甲上甚至还带着狼藉血渍,却盖不过眉眼间的张扬神采。那睫毛纤长得过分,在笑起来时会稍稍盖在瞳前,掩映着眸中闪烁的明亮光芒,跟从前一样,有种和他战神之名不太相符的亲近感。

        半晌,蒲泓弈才有了反应,微微颤抖着抬起手,自上而下地缓缓抚过苏靖胸前的血污,似乎在确认那血迹究竟是属于眼前这个鲜活的人,还是仅仅是附着在尸体上一层冰凉的旧影。

        锈蚀的味道,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气,在初秋的晨光下弥散开来,激得蒲泓弈心跳得极快,像是要将胸膛撞碎一般。苏靖在战场上沾染了太多鲜血,那血与热都浸入了盔甲之中,再也洗不净抹不去。当年,他分明亲眼目睹这伴苏靖斩敌无数的护甲被利箭刺穿,但如今,这胸甲竟完好无损,反而径直击中了自己的心脏。

        蒲泓弈无数次期盼苏靖能活下来,却不曾想过,这一刻当真会来临。

        苏靖见他神情异样,心中本是有些不解,见他手指划过胸口血迹,方才有了头绪,想着自己连血污都还未洗干净便靠近他,恐怕有些晦气,一拍脑门,赶忙后退一步,边伸手去解铠甲,边笑着解释道:“咳,玄朗,我这不是一时没忍住吗,我……”

        没等他话音落地,蒲泓弈便已一把攥住苏靖腰间那手,将他按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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