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道:“若真是陛下开口,户部也不敢不给。”

        天子冷笑道:“户部确实不敢不给,但户部怎么给呢?朝廷要开征一百万两银子,就要摊派到老百姓的头上,到时县里胥吏要分一笔,然后县里的县令,县丞又要分一笔,缴至府库,知府又要分一笔,缴至藩库,省里布政司按察司,巡抚巡按人人再分一笔,最后押到了户部,户部上下还要再分一笔。”

        “朝廷若开征一百万两银,就要有四百万两到了那些贪官污吏的手里。朕在位之初,大臣们言漕弊,说江南出米三百石,朝廷止收六十石之用也,其余粮米呢?都到运河上的鱼肚子里了?故而朕宁可用张鲸,张鲸贪又如何?至少他贪了一半银子,但还有一半落到朕的手里。”

        听着天子数落,当然若是林延潮在此,一定感叹天子到现代可以去卖二手车了。一言概之,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天子感叹:“此是朕之不肖。若是世宗皇帝在此,又何愁对付不了这些文臣。”

        陈矩道:“陛下,贪腐之事,古往今来就是禁之不绝,依内臣看就算圣明如太祖皇帝,以空印案与郭恒案杀了数万官吏,仍是无济于事。太祖皇帝当时感叹,自称才疏德薄,控御之道竭矣!故而陛下重用内监,也是为了百姓,这也是陛下爱民如子之心。”

        天子点点头道:“也唯有你明白朕之苦心,相较之下,张鲸有术却贪,张诚学而无术,他们都不如你。你要不是太监,必为宰相。”

        而陈矩听了连忙道:“陛下之言,内臣如何敢当之,臣只知道尽心侍奉陛下。只是臣有一言不得不说,陛下重用内臣,文臣们必会不满,恐怕朝堂会有怨言,毕竟文臣掌握了公论,书生们又哪里分得清是是非非,只会乱说一气,以后怕是因此上谏的官员不会少。”

        天子冷笑道:“骂朕又如何?平日骂得还少吗?朕不是傻子,古往今来,能亡天下的不是这些鼓舌文臣,不是满口孔孟的书生,也不是投机取巧的商人,而是那些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安,则天下安,古往今来的教训还不够吗?朕宁可背负骂名,也不会拿百姓的血汗喂饱那些贪官污吏。至于文臣上谏,朕又有何惧?尽当鸟兽罢了。”

        天子口上虽这么说,额上一颗颗汗珠下落,胖硕的身躯一喘一喘,显然是动了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