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干涩的声音,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文华殿经筵乃是群贤荟萃,讲经论史之地,张博士不觉得借用此地讲那些别人闻所未闻的异邦兴衰,展示这些你声称能够带来便利的世间之理,是哗众取宠吗?”

        “不过也对,你本来就是哗众取宠之人,否则也不会造出那所谓效率更高,更省人力的什么纺车,什么织机,把我害到如今的地步!都说我是害得沧州民乱的罪魁祸首……可你扪心自问,那纺车和织机通行天下之后,又有多少人会欲求温饱不可得!”

        “就在这些天,扬州某些被机主遣散的织工,因为走投无路,已然在府衙门前群聚闹事!你这船若是真的做成了,又有多少船工会因此生活无着!”

        大皇子竟然长进了,难道真的是牢狱之灾让他清醒了?这是刹那之间不少人心中生出的念头。可是,朱莹却若有所思地蹙紧眉头,心里觉得这事情很不对劲。别人不熟悉大皇子和二皇子这对兄弟,她却是最清楚的。

        相比连装都懒得装,从来都以暴虐一面示人的二皇子,大皇子善伪装,但那伪装也只是装斯文,扮仁爱,但骨子里人就是从前的皇后言传身教的那一套自私自利。指望他能够有什么长远的见识,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所以,这套话绝对不可能是大皇子自己想的,绝对是有什么人教给他的!

        想到这里,朱莹也不理会别人这时候是什么反应,直接站起身,快步走到太后身侧,这才低声说道:“太后娘娘,肯定有人唆使他们来挑事!”

        太后不动声色地轻轻握了握朱莹的手,目光却依旧冷静地看着站在文华殿正中的张寿。就只见人依旧从容站立,对大皇子的指摘仿佛丝毫没放在心上,但也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而等她看向大皇子和二皇子兄弟时,却只见一个佯作镇定,肩膀却微微颤抖,一个怒形于色,恨不得冲上去厮打。这一刻,她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兄弟俩还比张寿大几岁,又经历了人生最大的挫折,可他们不但没有幡然醒悟,反省自己,反而卯足劲想要报仇,想要翻盘。

        即便想要仿效那位从桐宫复出的太甲,那也得先学会太甲在桐宫中的隐忍和悔过,如果不能走出桐宫,那就什么都完了!皇后这两个儿子,真是养得愚不可及,就和她本人生生把自己葬送了一样!

        太后和朱莹觉得大皇子愚不可及,但孔大学士却因为大皇子这番话而终于醒悟了过来。意识到突破口,他冷笑一声道:“奇器淫巧,虽可见一时之利,又何尝有万世之利!若是因你这一时蛊惑,而忽视了修内政,只是一味地关注那些争斗不休的区区小国,才是本末倒置!”

        “孔大学士这却是好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修内政?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皇上励精图治,任用贤能,力排众议亲自主持北征,给北疆带来了至少一二十年太平,这天下方才是盛世。但正因为是盛世,方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居安思危,将目光从这大明天下放到寰宇之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