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位洪山长知道皇帝在收到这样一道奏疏之后,本来就糟糕的心情更是坏到无以复加,气得深夜出宫,去了一趟当年业王之乱时那座曾经遭劫的佛寺凭吊死者,还会这样理直气壮吗?这幅坦坦荡荡,无愧于心的气势,到最后见了皇帝之后,还能剩下几分?

        想归这么想,花七今天只是受皇帝之命来看看洪山长和岳山长这两位名士兼名师,顺便瞧瞧两人在私下相对时会是怎么个光景,如今看也看了,他就记在心里,脸上却分毫不露。

        护送着马车到了东华门,见前来迎接的一个司礼监随堂笑吟吟地迎上了洪山长和岳山长,他四下里一瞥,看到楚宽一个人站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一跃下马的他就走近了过去,笑呵呵地问道:“楚公公若是想观察这两位,该到乾清宫中去才是,站在这远看有什么用?”

        楚宽和花七也是老相识了,睨视了人一眼后,他就轻描淡写地说:“皇上给皇子们请来的老师,当然是皇上亲自考校,何必我一个阉奴在旁边杵着多事?再说,不是有更合适的人在御前陪着掌眼吗?”

        花七顿时诧异了起来:“更合适的人陪着皇上掌眼?你是说葛老太师?”

        “老太师什么身份的人,要是皇上召见的四位一块齐集京城,那兴许还能劳动他老人家来看一看,如今请了他来,皇上可不好意思。”楚宽嘿嘿一笑,见花七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他就耸了耸肩道,“皇上已经派出人去反反复复探听,结果却还是混进来一个假道学。”

        花七顿时莞尔,随即低声把自己听到的洪山长对岳山长那番话对楚宽复述了一遍。而楚宽听完之后,又问了召明书院岳山长的应对,得知人最初反唇相讥,可之后就干脆冷笑以对,他就微微颔首道:“和那个哗众取宠的假道学比起来,这个岳不凡倒是聪明得多。”

        洪山长并不知道,自己在楚宽的嘴里已经变成了假道学。此时和岳山长并排走在领路的那个宦官之后,他就不像在马车上那般言辞锋利了,一路沉默是金。而他都不说话,岳山长就更没有兴趣说话了,一面走一面在心里思量,这位洪山长到底是几个意思。

        于是,当心思各异的两人进了乾清门时,那一个个犹如钉子似的钉在地上的侍卫,心事重重的两人甚至都没有注意,直接跟着引路的那个司礼监随堂来到了正殿前。随着门前有人高声通报,他们只不过是默立了片刻,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宣见的声音。

        可正当岳山长迈开步子打算往里走的时候,他就只见洪山长昂首挺胸,硬生生抢在了他前头。虽说对此大为光火,可此时冲上去和人相争,那却也不符合自己一贯为人处事的原则,因而他索性就任由洪山长打头阵,自己冷着脸紧随其后。

        就他和皇帝两次打交道之后的体悟来看,若是洪山长觉得竭力表现就能博得天子信赖,那绝对是小看了当今天子!

        当岳山长跟着洪山长踏进乾清宫之后,他并没有和洪山长似的,恭恭敬敬地低头垂手,显得谨守礼仪,恭敬谦卑,而是大大方方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围。紧跟着,他就注意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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