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醒了怎么办?”有人压低了嗓音抱怨着。

        “这厮只剩下半条命,若不是姓裴的多事,哼哼,早就死逑了,你怕个什么。”另一人不屑地嘲笑道:“再说如今这时局,这种落单的官兵连鸟都不如!”

        接着,他抬脚狠狠地踩在陆遥的肩膀上,还刻意左右碾动了一下,陆遥肩上的伤口立即崩裂,血如泉涌。

        下脚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口中的将死之人已然睁开了双眼。

        陆遥已经醒了很久。他的四肢百骸都麻木了,连一根手指都不听使唤,稍许用力,便有一种天旋地转地眩晕感袭来,还伴随着阵阵心悸。但他并不慌乱。他很清楚,这个躯体上几处致命的伤害已经被一种不可言述的力量治愈。眼下的衰弱,只不过是适才精神上巨大冲击的副作用而已,只需良好的休息就能恢复。

        他眯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的环境。这里是一座陈旧的茅草棚。草棚背靠着一堵岩壁,三面漏风。棚里阴冷而潮湿,各处长着青苔。唯有角落的一处草堆是干燥的,此刻他的身体被那人一脚踏翻,正仰面朝天地深深陷在草堆里。

        草棚里除了陆遥以外,只有两个身穿粗布衣服的男人。

        正踩着陆遥肩膀的是个长脸汉子。他借了蹬踏的力量扯断一根丝蓧,把陆遥身上的铠甲卸了下来。他走到门边,将铁甲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连连赞叹:“看看,看看!……这是上等的筒袖铠、叠打的鱼鳞甲片!这是将军才配穿的好货色啊!”

        先前那嗓音低哑之人是个黄脸瘦子,说起话来显得有些畏怯:“三哥,还是算了吧。裴郎君临走时委托我二人照看伤者,可没让咱们这么干。万一惹得裴郎君发怒,苏老大面上不好看……”

        陆遥想了想。原来是一位裴郎君收容了自己。却不知薛彤、何云等人去了哪里,可有什么危险。裴姓乃河东的大姓,是世代冠冕的豪族高门。既然有裴氏子弟在,这里应当还是在并州,距离上党、襄垣一线的战场不会很远。但此刻并州大乱,裴氏子弟不好好地在自家坞堡里待着,没事跑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来做什么?

        “你这小子是装傻还是真傻?”长脸汉子啐了口唾沫。他往茅棚外探出半个身子,左右看了看,转回身来道:“还把姓裴的当回事?告诉你,这姓裴的回不来了!”

        “怎么会?”瘦子楞了一楞,随即惊问:“难道苏老大要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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