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海盗组织、民主选举、纪律和按等级瓜分赃物等,拙文“男盗女娼各有其道”已清楚交待;这里可以补上一笔的是,海盗不但首创男女同工同酬(李逊发现十八世纪超码有四名“记录在案”的女海盗),同时是种族平等的先行者(这绝非白人海盗特别仁慈,而是“解放”黑奴使之成为自由人,他们才会奋力抢掠,在与海军遭遇或与不肯不战而降的商船缠战中拼命,而这对海盗船的安全及收益极之重要),李逊引述史学家坚尼斯·健可的《黑旗下的黑人》一书的资料,作者统计1682年至1726年二十三艘海盗船的海盗人数,显示黑人海盗占相当比重,平均在百分之二十至三十之间,最高的且达百分之九十以上;而李逊多方考证,得出黑人海盗不再是奴隶而是享有白人海盗一切权利的自由人。考虑英国1772年才取消奴隶制(其殖民地迟至1833年才跟随),而美国至1865年才“废奴”,白人海盗在解放黑奴上应记首功!

        海盗对“人类的贡献”,还在于其行动完全受理性选择经济学的约制,若不如此,现今世人必视海盗为虐待狂(对不肯投降的商船人员施苛刑)而非和平爱好者(扯海盗旗以达不战而屈对手的目的),只知以凶残非理性手段掠劫金银货物然而没法表彰其合理公平理性地分赃,他们看似是无法无天的乌合之众,但海盗船上绝对有“法治”(海盗船没有监狱、警察,亦无律师、法官和议会,但有必须人人遵守的“行为法典”)及选举和罢免制度,海盗好像饥不择食强行拉夫入伙,实际做过精密实地调查,拉夫以外科医生、木匠、铁工等为优先。在理性选择的框架内处事,海盗才能横行四海商船见之(见骷髅旗)丧胆乖乖就范令他们大发其财,多少海盗因此得以在帝力不及的地方安享后半生。

        在小说家笔下和好莱坞电影中,海盗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经常处于非理性亢奋状态中的暴徒,或不是艰银妇女便搞同性恋的银棍,可由于他们的自私人性不变,其行为亦受物质诱因的指引,他们在成本效益面前完全理性,即无时无刻致力于降低成本提高效益,这使他们和商人一样,亦以牟取最高利润为依归。他们的经验是民主、平等及对“敌人”硬软兼施收效最宏。

        说到底,海盗毕竟是非法之徒,而且他们之间不乏变态型的狂徒,李逊收集的“文献”中既保留了海盗为了取乐强迫一位他们看不顺眼的商船船长“吃一盘蜡烛”;一名海盗头目相信“他在火中飞舞姿势美妙”而在众盗围观取乐下活活烧死一名被掳水手……不过,大体而言,海盗是根据“无形之手”的指引办事,只是海上寂寞,在帝力于我何有的环境下,他们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做得出。

        在海外殖民及拓展海上贸易上,英国不算最早却最成功,为了殖民地人民“安居乐业”和保障本国商船的安全,英国在十八世纪初叶便想尽办法对付海盗,所谓“想尽办法”,是有时拉拢收为己用有时则格杀勿论。事实上,在处理海盗问题上,英国人的“实用主义”精神表露无遗。

        1702年,英国卷入西班牙继承战争(1701-1714),为了增强海上力量,和其他国家一样,英国亦征用海盗船为国家服务,“改邪归正”亦即被“招安”的海盗便是;这种权宜措施不但令英海军声势大增,而且一举解决了海盗劫掠本国商船的困扰;海盗成为海军“助手”,条件是海军对它们眼开眼闭,任由它们掠夺敌国商船而所有“战利品”归海盗瓜分。面对这种“不可抗力”的诱因,更积极抢掠敌国商船和攻击敌舰。显而易见,在安全获保证之下,迅速扩大;可是,当战争结束时,协议不再有效,他们只有回到从前,继续海盗生涯,这等于海盗队伍突然壮大。

        如何解决海盗问题,英国人终于度出一条妙计。1717年,英廷委派立有战功的前船长罗杰斯()为巴哈马(1647年英人已在此安营立寨;1783年正式成为英国殖民地)总督,其任务是扫荡盘踞于区内星罗棋布海岛的海盗,以利英国海运;至1721年6月他奉召回国时,巴哈马海域的海盗基本上已被肃清,所谓“肃清”是指海盗已失去陆上基地,只能四海为家,没有后勤补给,海盗元气大伤。罗杰斯不仅在海盗史上大大有名,他还因为抢救因沉船而流落荒岛的商船船长而名垂史,因为笛福小说《鲁滨逊漂流记》的主角便是以为原型。

        战争结束后,为了人尽其才,英廷纷纷委派海军精英分子前往海外殖民地,以取代那些“不情愿和无效率”的殖民地官员。和罗杰斯相同,他们的任务亦是扫荡海盗;可由于当时战事刚完,国库空虚,海军补给及人手皆不足,比如派往西印度群岛的舰只,必须回英补充粮食,以西印度粮食比英国本土昂贵数倍;正因为补给困难,英舰上的人手低于常规编制,加上维修亦规定要回本土船坞,结果是海盗船无论在装备和士气都比海军佳,海军剿匪的成绩遂差强人意。

        各国海军日益壮大,海盗从肆无忌惮横行四海转而只能“昼伏夜出”进行偷袭,不过,海盗盛世虽成过去,但他们继续在非沿岸和加勒比海诸岛间活动,期间英国决心成为海上霸主,筹足军费扩充海军,终于在十八世纪二十年代把海盗赶入“穷巷”;看海盗史,在上述海域活动的海盗,其黄金期不足五十年,但在世界海图上,海盗从来不曾绝迹,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非洲和亚洲海域出没的海盗仍严重至“海军大国”要万里迢迢派遣舰只前往“灾区”保护本国商船。

        李逊有提及中国海盗,唯只得寥寥数语,在后记“海上劫掠的盛衰”,他说十八世纪加勒比海盗黄金时期褪色后,继之崛起的是十九世纪在南中国海活动的中国海盗;和西洋海盗不同,中国海盗人数以万计,他估计最多可能达十五万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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