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赵行德摇了摇头,仍然紧盯着黑沉沉的夜空。夜战对不比白天,若是随意调动军队,恐怕越做越错,该发出的几个军令都已经发出去了。赵行德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深呼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味儿的空气。在营垒东面,喊杀声越来越大,似乎辽军重点进攻是那里,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一次佯攻。黑暗是偷袭方最大的盟友。
“如果是铁木哥的话,兴许他还有后手,如果是白天那个辽将,也许他就是倾全力于一击,就看我们抵挡得住不了。”在赵行德身后,还有挽着马缰待命的数百骑兵,在暗夜里,步兵极难结阵而战,这支薄弱的骑兵是保义军唯一的反击力量。而远处,镇**的大营里黑沉沉的,将士们严格遵凛了夜间禁止随意举火的军纪,也不知道那边会不会有援军。就算是有的话,恐怕也只有少数骑兵吧。在各处炮垒上面,都堆积了一批震天雷,那是陷入鏖战后最后的手段,赵行德最关注的,也最不愿听到的,就是巨大的爆炸声。
“轰——”
“轰轰——”
开炮的火光一闪一闪,在黑夜里格外醒目。因为不能及远,炮组早将圆铁弹弃置一旁,专门装填铁皮桶霰弹,炮垒的炮位都是按照尽可能发挥侧射威力来布置,在黑夜中开不清目标,炮手们索性不再调换瞄准方向,拼尽全力加快开炮的速度。随着火炮发射,一丛丛弹子沿着朝着黑暗喷洒,伴随“嗖”“嗖嗖”的破空之声,矢弹沿着宋军炮垒寨墙外侧横飞,黑夜掩饰了弹子的轨迹,当它钻入人马的躯体时,才会带来巨大惨叫和嘶鸣。
为了迷惑宋军,骑兵们在远处点火把,到了近处则将火把扔掉,黑暗蒙蔽了双方的视线,宋军火炮与火铳发射闪烁的光就是指示辽军骑兵前进的标记。黑夜同样掩盖了鲜血和尸体的惨状,迎着火炮的轰击,辽军骑兵比白天更加勇猛地向小山丘发起冲击。辽军几乎放弃了骑射游斗的习惯,而是在黑暗中拼命打马,力图快速通过这片弹矢横飞的地带。
辽军早就看中了一处宋军营垒的缺口,特意挑选了百数十名勇士,身穿三层铁铠硬冲营垒,宋军火铳齐发,冲在前面的战马长生悲鸣,载着骑兵倒向低矮的寨墙。火铳手还没来得及装填弹药,后面的铁骑又杀到了,“杀啊——”千夫长石家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拿盾牌挡住侧面刺来的枪刃,另一手短柄狼牙棒猛力一荡,将几柄火铳枪荡开,四五个宋军士卒居然近身不得。趁此机会,数十个重甲辽兵蜂拥而上,竟然生生在宋军营垒上撕开了一条口子,后续骑兵如同洪水一般涌入了宋军防线。
“辽贼冲进来了!”
“杀啊——”
东南侧营垒上惊慌失措的喊声大作,契丹骑兵最善于突破后扩大胜果,一部分骑兵毫不停歇地继续朝着宋军营垒深处前进,一部分则分为两边抄袭宋军防线背后,那些还坚持战斗的火铳枪手立刻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还有些辽兵三五成群,将火把四处乱扔,在宋军营垒之间制造混乱。骑兵的速度极快,突入营垒的只有数百骑,但跑开了来,仿佛有数千骑兵在到处烧杀一般。
一拨骑兵如旋风冲了过去,挡在路上的火铳枪手非死即伤,刘文谷也挨战马擦着一下,滚倒在地,手铳早不知丢到哪里,他随手抄起一柄上了枪刺的火铳,大声吼道:“背靠着背,背靠着背!”几个幸存的军卒靠在了一起,火铳枪对着外面。
然而,防线散乱后,军卒力量太小了。辽军骑兵在活着的宋军士卒间奔驰来去,凭借人高马快,将宋军士卒一个个砍翻刺死在地上,就算那些背靠着背防御的宋军,也无法抵挡战马冲来的力道。片刻之间,就有无数火铳手倒在血泊中,惨叫声此起彼伏,然而,就在这近乎一边倒的屠杀之中,大多数宋军士卒仍然在阵地上和骑兵在搏斗着。
“舍身取义,就在今夜了!”刘文谷大声喊道。他额头有个伤口,鲜血正汩汩流出,顺着脸颊淌下,甚是狰狞可怖。几个宋军背靠着背,在来回奔驰的战马中间显得格外渺小,一骑辽兵从近处驰过的瞬间,骑枪一伸,宋军反应不及,惨叫一声,刘文谷用尽全身力气,将枪刺扎在那战马后腿上,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拖曳得飞身而起,他双手死死抓住火铳枪柄,瞬息间已遍体鳞伤,这时,战马吃痛乱踢,一蹄子恰巧踢在火铳枪上,刘文谷只觉双臂一麻,人也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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