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一瞧,是枚青白二色玉佩,雕成了夕颜花的模样,与朝颜那枚玉佩是一对儿,只是朝颜出事后,她的那玉佩断成了两半,一半在他的手中,另一半毁在了无尘手中。

        他握了又握,将玉佩郑重其事的藏入怀中,连连点头:“好,好,我一定交给他。”伸手掖了掖程被角,轻声细语道:“夕颜,歇一歇罢,我带你们去个安稳的地方,从此,你和朝颜过安稳的日子,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了。”

        “我,我等不到了。”程夕颜瞪着一双泪目,万般不舍的望着程朝颜,昏黄的烛火在她的脸上轻轻摇曳,光影中那纵横的泪痕狼狈而悲凉,她紧紧握着苏子的手,颤声道:“苏,苏公子,你别怨姐姐当年不辞而别,是我,是我诱了她离开的,当年,当年家主逼迫我,说若是找不到姐姐,就要我李代桃僵嫁去天一宗,我,我鬼迷了心窍,才佯装遇难,用双生之血诱了姐姐去了落梅谷,家主这才带人抓住了姐姐,可我,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家主竟,竟逼的姐姐自尽,还将她的肉身送给了鬼刺炼制傀儡。”

        一语惊人,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写满了至亲间的残忍和龃龉。

        “甚么。”短暂的寂静过后,便是苏子震惊的怒吼,他无知无觉的松开了程夕颜的手,心痛难忍的声音打颤:“夕颜,朝颜那么疼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害她。”

        程夕颜抽泣的不能自持,在程朝颜身死的那一刻,她便后悔了,这些年拼尽一切,也未能抵消半点心间的悔愧,她伸手去抓苏子的手,却抓住一片虚无,泪水涟涟道:“是我错了,我错了,苏公子,你别怨姐姐,是我害她受了这么多苦,是我害的你们生死相隔,苏公子,你别怨姐姐,要恨,就恨我,姐姐,姐姐心里是有你的,是死也不肯背弃你的。”

        苏子有些站不住了,身子轻轻晃动,他一直以为程朝颜是被迫委身于他,心里恨极了他,才会趁着他远赴东闽国之时,不辞而别,离开了二人的隐居之处,可没料到,当年之事中竟有如此惨烈痛苦的内情,兜兜转转数年,他日日悔愧难当,他恨了自己这么多年,恨了江蓠这么多年,却原来恨错了人,原来自己在怨恨与悔愧中,真正辜负了她,放过了幕后的始作俑者,他的双手攥的极紧,僵硬着身子转头去望程朝颜,泪在脸上肆意横淌。

        他的心神在崩溃边缘晃动,骤然得知真相,震惊中的他已是混乱不堪,双眸渐渐放空,渐成一片死寂的空白,他紧握的拳头死死抵在桌案上,一丝红芒闪过指缝。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随之颤了颤,腾起一阵薄薄的灰白烟雾,苏子手边的如意圆桌应声倒塌,砸在地上,断裂成无数片巴掌大的碎木片。

        落葵见势不妙,当年苏子得知了程朝颜的死讯,便是这等痛到了极致的模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哭不发狂,只是死寂着一夜白头。她忙冲上前一把抱住苏子,眉目间满是悲秋时节的凉意,力竭沙哑道:“哥哥,哥哥,你还有朝颜,现下不是寻仇泄愤的时候,你还有朝颜,她的命,还要靠你救回来。”

        余音犹在,一声浑浊的呻吟从苏子喉间压抑传出,身子一软,靠在了落葵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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