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现在才发现，她一直追求的，是冯翠兰的梦想，而不是自己的梦想。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冯翠兰一直在潜移默化告诉她，她该追求什么，她该要什么。可种种，她都不一定是喜欢的。
“妈，可我却觉得，我的理想不一定是工作。”
轰的一声，冯翠兰的脑子炸了。在她的眼里，女儿一直是听自己的，以自己的意见为准的。可今天，就今天，杨柳竟告诉自己，她的理想不是工作，那她的理想是什么？整天在家混吃等死吗？做个废物吗？还是不断地生娃？好家伙，这肯定是被杜琴给潜移默化的。杜琴这人，看似不惊人，实际杀伤力绝对啊，竟然把自己的女儿都给感化了，这算什么事情！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杨柳望向窗外，外头阳光明媚，她垂眸。
“妈，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觉得，我现在很不开心，也很不快乐。到底什么样才是我想要的？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社会，所有人，都喜欢上进，努力，奋斗的。大到成功学，小到学习焦虑，所有的东西都把我们指向什么，成功……可成功的意义是什么？什么样的成功才算成功？究竟谁知道呢？呵。其实我最近刷到一个视频，挺逗的。一个记者问放羊娃，娃，你放羊是为了什么？放羊娃说赚钱。记者问，你赚钱是为了什么？放羊娃说娶老婆。那你娶了老婆之后，又为了什么？生娃，继续放羊。这个视频的含义是在说，格局不大，没有远大的目标，所以下一代在重复上一代的碌碌无为。但同时，我又想到，记者凭什么要给放羊娃的人生定义？在记者眼中的悲哀，难道不是放羊娃眼中的享受生活吗？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可能放羊娃是这样的。我一边享受生活，一边放养，这难道不是一种喜悦吗？然后我娶了老婆，生了娃，娃继续我的享受。人生难道就要那么忙碌，那么快吗？快到没有喘息的机会。每天一睁眼，房贷、车贷、工作、奢侈品，我们在被一堆商品包围。我有时候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工作而工作，还是为了喜欢而工作。我搞不懂，我也不清楚。我很无力，妈，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的焦虑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蚊子，不，蟑螂，在我身上不断地爬着。”
“囡囡，你在想什么？作为一个女人，上进难道不好吗？难道你觉得跟向琳一样的生活才是好吗？我相信向琳的老公肯定是看不上她的。你呢，我的女儿，你是多么的优秀，你是多么地上进，妈妈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点，我看你是被杜琴给逼疯了，才会说出莫名其妙的话。妈问你，放羊娃你让他试试去城里大鱼大肉，他还会不会想要去放羊。许多事情，是没接触过，不懂事。你说是吧。不是说，他云淡风轻。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云淡风轻的人。要么是无奈，要么是能力不能，要么，要么我看，是没过上好日子。这好日子啊，就跟毒瘾一样，用上了就戒不掉。你看你小姨。多么奢望好日子，她是千方百计想过，她没能力啊。可你不一样，你拥有了所有的东西，你不拼，谁要拼呢？”
杨柳哑然。
冯翠兰还是这么有道理，让她无话可说。是啊，她说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挑不出毛病，可听到的这一刻，杨柳却觉得莫名的讽刺。这种讽刺，竟是无力的，苍白的。每一个人都要追求美好的生活，但这美好的生活，却让人觉得，觉得窒息，那这生活还要不要继续追求，还要不要！难道人为了上升，可以让自己陷入一种不舒服的状态，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冯翠兰安慰杨柳，“孩子，你现在还小，你对很多事是没有远见的。到妈这个年纪，什么情况没见过啊。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到老了的时候，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光，我也是那么牛逼的是吧，我也是能吹牛的。而不是，我年轻的时候，懒得要死，什么都没干，干什么什么不行。妈心疼你，知道你压力大，但你要化压力为动力。你这个坎过去了，什么都顺遂了。我们要一步步买过一个个坎，才能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说对吧？向琳家，你看看，她现在才知道要努力，多后悔啊。老早去哪里了？早点接管家里，还有那么多破事吗？你二姨这辈子，活到老，操心到老。孩子的问题嘛，一直都把控不好。妈妈是希望，你能看到向琳的现状，明白努力的重要性。”
向琳，向琳，杨柳皱眉，向琳是佛系，是咸鱼，但也没那么糟糕，“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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