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里,景缺翻天倒地找他的入关文牒,成绮忧心忡忡,看他在一地杂乱之中灰头土脸地翻翻捡捡,有心上前帮忙,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腿才刚动就踢翻一只藤筐,一堆多半是穿过了的布袜争先恐后哗啦倒了满地,觉得实在无从插手,只好作壁上观,在一旁没话找话。

        “老大,你这是要自己回京啊?”

        景缺把营帐里铺着的毡子呼地掀翻过去,终于扒拉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土,“啊,是啊。”

        当夜知情人少,成绮都已严命噤声,原本混用突狄文字的小部族不在少数,军中也敷衍过去了。事关重大,景缺鬼车统领的差事优先于鹰师统帅,决定还是亲自走一遭,自己的马脚程也比驿马快得多。他怅然回想了一下说书说的前朝十二道金牌召将回京的故事,对成绮说:“话是这么说,不过你得帮我编个借口搪塞过去,可别让旁人知道我回京的事。”

        成绮惊呼:“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怎么说!”

        “就说我出了痘,脸肿成了烂柿子,一时不能见人。”

        成绮一个劲儿摇头,“行不通啊,年时咱们几个喝多了说话,全军都知道你三岁发痘人差点儿没了,哪有人出两回痘的……”

        “要么说我夜里走路叫鬼怪魇住了,请了和尚道士来看,做了法事,一时不能见人。”

        “天啊,你能不能没事儿别去茶楼听那老头胡扯!”成绮苦着脸,“他那个黄大仙儿上身的话本子讲了十年了!所有人都听过!再说开春那会儿,你嫌出家人光吃饭不干活,云中方圆百十里全从庙里赶出来犁地,真把人家大和尚当驴使、小道士当牛使,他们倒盼着给你放焰口!”

        “……忘了还有这码事。都出家了,还记什么仇。”景缺沉思半晌,开口道,“不如你就说我进城□□,害了花柳,一时不能见人。”

        成绮正要开口驳回,这种丢人的由头景缺好意思往自己身上安,他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突然发觉这一个比一个糟心的主意都是景缺认真提出来的,自己竟然还认真跟他讨论对策,简直是对牛弹琴,明明理一理他都算发癫。不由又回想起头回见面,景缺相貌给他留下的极端错误印象,明明一身匪气,十足的金玉其外,粪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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