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柜的伙计熟练地抖开棉袄抻了两下,大声唱道:“旧袄一件,蓝粗布面,重六斤五两——”

        没有弹过的死棉花做的袄沉得压手,但说多么暖和,也不至于。

        粗黑带着裂纹的手从高高的柜台里接过了三十枚大清通宝和一张薄薄的契书,将铜钱在手里一枚枚地翻看过,年过半百的男人爱惜地把它们塞进了裤腰里,嘴里喃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话,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笔相对于林家产业来讲小得不能再小的账被记在了一个厚厚的簿子上,老掌柜眯缝着眼睛,撅起嘴巴对准小小的紫砂壶口,吱溜一下吸了口滚热的茶水,舒服地叹了口气:“明天,又是月中了,把账理理,上主家交帐去,听说大少爷就从北边回来了,不晓得今年的蚕房收成几何,对了,前些天不是从下头收上来几卷吴道子的画?我记得是死当?把画儿也带上,二爷爱读书,喜欢书啊画儿的,你们往后也留心着。”

        这些侍奉了林家一辈子的老人们和林家早就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他们从小就在林家做小厮,长大以后听主家的话和林家的丫头婚配,生下的姑娘小子又在小主人身边侍奉,老了之后就放出去做个管事,替林家管理家业,这样一代一代下来,他们就是依附在林家身上的藤蔓,关心起林家来比谁都情真意切。

        林家向来子嗣不丰,老太爷膝下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女儿全都远嫁到了外省,两个儿子倒是相互扶持,支撑家业的大房有两个少爷,二房则是两个小姐,在大户里着实是人丁稀少了。

        那些和林家一样富贵的商户,哪家不是妻妾成群子嗣绕膝?也就林家,连妾都不纳一个,不知道被其他人家私下里嘲笑过几次。

        他们嘲笑他们的,林家人不在乎这个。

        大房两个儿子,林丹岐和林凤声,一个沉稳能干,一个聪慧灵秀,不比那些混在鸦片脂粉堆里的污糟纨绔要强?

        但是还不等底下的铺子去向林家交帐,一个坏消息乘了风似的从北边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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