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15日
创建时间:2023/4/15 14:19
标签:和莫先生说再见
莫先生走了,真的走了,化为一阵白烟,消失在海天之边。
凌晨2点我从睡梦中醒来,我走到楼下的灵棚,看还有谁在守夜。灵棚尽头三三两两有几个亲戚在聊天,灵棚里面还有一桌通宵麻将。这些亲友都要等到早上5点,一起坐殡葬公司的灵车到火葬场送莫先生最后一程。我在莫先生灵前上一柱香,然后洗干净莫先生的碗,最后给莫先生供上一顿早餐。凌晨4点,殡葬公司拆灵棚的工人到达。一番忙碌后,我抱着莫先生的遗像带着众亲友,登上灵车。工人说:“抱着遗像,千万别回头,一直往前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玄机”,我一路目不斜视的抱着玻璃相框,走路生风。
到火葬场,才6点钟,天空还是黑的,一轮弯月挂在东边的天空。第一天接待我们的殡葬公司工头已经等在门口,见我们来了,迎上来,说:“可能还得等等。”凌晨的火葬场,暗淡清冷,凉风习习。过一会,工头说:“我们慢慢走上去,也就差不多到时间了。”工头带路,我抱着遗像,带领众人穿过殡葬大厅,一直走到里面的火化车间。为什么要叫“车间”?我觉得“车间”是用来制造工业产品的工厂,但这个火葬场原来也是个“车间”,造的是亲人的眼泪和悲伤。
火化车间门口已经等了好几队送葬的队伍,大概有几百人,很热闹。只要乐队一奏乐,就是又一个亡者被送进火炉,烈火中永生。然后,亲戚们相互搀扶着,揩着眼泪走出来。工头说:“到我们了,快跟我来。”我们跟着工头走到一扇门前,门紧闭着,上一场的“永生”还在进行。工头示意我们等待,他把我和牛女士选好的骨灰盒抱过来,塞给我说:“拿好,等会就要送进去。”
门打开,孝子贤孙们鱼贯而出,工头把骨灰盒抱进去,他说:“我先去做准备。”看得出来,工头对这里早就是轻车熟路。一个穿笔挺制服的工人走过来,他说:“你是亡者什么人?把关系写上,签字。”我签字后,工人放我们进去,工头已经守在火化炉前面。我看见莫先生一动不动的躺在一个简易棺材里,穿着前天我们为他选的拉风的寿衣。唯一的区别在于,今天莫先生稍微化了点妆,美了美容,脸上浮着一层粉。想不到一辈子和美容化妆无缘的莫先生,临走还涂脂抹粉了一把。我快步走到莫先生面前,仔细看看他,没有变,一点也没有,和大前天他在家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四个穿标准制服,军人造型的殡仪馆工人,站得笔直,摘下帽给莫先生的遗体行礼。我和亲友们在也在他们的带领下给莫先生三鞠躬,乐队奏响音乐,最后道别的时候到来。载着莫先生遗体的火化台缓缓驶入火化炉,我站在火化炉正面,看着莫先生渐渐离我远去。我之前,在莫先生去世后几天,一度哽咽流泪。但这个时候,我却感到释然,看着莫先生平平安安的往生天国,我觉得一切都那么自然。就好像,看见多年后,我也会有这一天:静静躺着,周遭是喧闹的人声,但再怎么喧闹已经和我无关。我没有哭,或者说有悲伤但没有流泪,更多的是感叹。感叹生命的终点,每个人其实都一样。
从火化间出来,工头带我去办理火化证,其他亲友去附近的茶园喝茶,等待一个小时后开炉,取骨灰。我办完火化证,来到茶园,发觉只有几名亲友在喝茶,其他几个人在外面闲聊,不肯进去。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嫌弃火葬场的茶不干净,喝不下。我觉得有点过分洁癖了,刚才我还近距离和莫先生来个面对面,可我并不害怕,也没有忌讳什么。我确实不在意这些,我记得那年我爷爷去世,我还坐在他遗体旁边喝牛奶,牛奶就是爷爷生前剩下的盒装牛奶。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爷爷躺在我旁边,上面盖着一块白布,而我就在他老人家面前享受他的遗赠,很好很和谐。保姆大妈走过说:“kevin,你还不怕,我可不敢。“我笑起来,我阳气重着呢,大冬天晚上睡觉只要一床薄毯。
火葬场的茶园里人声鼎沸,都是大清早来等火化取骨灰的亲友。我看见有的一大家人,还一起吃茶园煮的素面条。有的人嫌弃火葬场的茶园不干净,有的人在茶园里畅谈尽欢。其实,茶园还是那个茶园,每个人的心态不同而已。7点30,工头准时出现,说:“跟我来,可以取骨灰了,你们选的豪华炉,还有一个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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