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沉默不语。花叶舒展,他望见一个人影独眺溟海,血肉因年岁而被磨去,英挺的背影逐渐佝偻。

        “白帝与天符卫一去不返,独留在下在此地。五年,十年,还是百年?在下抱着部属的尸骨,在此地独居了极漫长的年月。可你们并未践诺,只将在下抛却于此地不顾!”谷璧卫腾地站起,神色一刹间变得狞厉。“因而在下筑起了岱舆,此地九衢三市,急管繁弦,是远胜先帝治下的极乐之地,是在下的梦景,在下的桃源!”

        一刹间,千万朵赤箭花在黑暗里盛放,像熊熊燃烧的大火,勾勒出岱舆的广厦华屋、歌台舞榭。谷璧卫的影子立于其中,如独踞戏台的主角儿。

        楚狂平静地道:“这里的一切皆是梦。里头活着的人也是假的。谷璧卫,你为了入这梦,动用了‘仙馔’之力。”

        他又问:“实话说罢,岱舆里究竟有多少个活人?”

        谷璧卫的神色突有一刹变得落寞,可却仍笑道:

        “没有了。一个也不剩了。”

        “百十年前,无数白帝的兵卒横尸于此,你以‘仙馔’令他们肉躯复生,神识仍为你所控,于是他们便成了岱舆的住民、黔黎。”楚狂道,目光静冷,带着一线哀悯,“可你究竟欲求着什么?造一方幻梦般的山水园子,同死人日日相伴?”

        谷璧卫笑道:“在下欲建一处桃源。桃源不在陛下苦苦追寻的归墟之外,而在此地。岱輿便是在下所希冀的桃源。你呢,天符卫。你为殿下赴火蹈刀,仿佛不求有报。在你心中,‘桃源’应是何处?”

        楚狂沉默不言。他从未想过这问题的答案,自打呱呱坠地以来,他的一生仿佛就被人写定了去路。“桃源”于他而言无关紧要,他的降诞只为了最后作为“白帝之子”而死去。

        如此看来,他与郑得利应是一路人,只是郑得利的选择更多,而他已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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