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出版社楼里的冷气还没全开,走廊飘着陈年纸张和胶水的味道。璃空把一叠样书抱到编辑室门口,放下时刻意放轻,书脊整齐地贴着桌缘,发出一串很轻的「嗒、嗒、嗒」。她停了半秒,指尖在封面边缘试探似地轻敲,同样的节奏回来了:一、二、三。又一、二、三。像很远的舞步,或心脏在深水里的拍点。

        她把这三拍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只打了几个字:「3/4,轻、轻、重;像书脊落桌」。没有再多写,她习惯把灵感留在最小的语句里,像一个自知的暗号。

        午休时,她去顶楼晾衣间躲一会儿。城里热起来了,远处捷运滑过桥面,低频像从混凝土里渗出来;楼下机车在红灯前一台台停住,排气管短促地「噗」了一声,像小小的弱起;对面大楼外墙上挂着的布旗被风扬起又落下,拍在栏杆上「沙、沙、沙」。璃空靠着墙,闭上眼,把这些声音摆在一起。捷运的低鸣当成长音,机车的「噗」替代跳拍,布旗是轻轻的刷弦。三个元素拼成一个三拍子的摇摆,她的肩膀不自觉地跟着点了两下。

        她打开手机录音,对着风轻声数:「一二三|一二三。」她很少在白天唱歌,甚至连哼都少,但此刻嘴角抿着,像在心里替将来的某段旋律留位。

        傍晚下班,她照惯例坐到捷运最後一节车厢。窗外的隧道墙飞快後退,霓虹在黑影间一格一格闪过,像乐谱上的小节线。她把包里的笔记本放在膝上,没有写音名,只画了一段起伏:从低处连续两个小弧线,第三笔往上挑,再落回来──那是她想像的低音走法:一、二,托住;第三拍往前半步,再回到地面。她写在旁边:「别怕深。」是写给自己看的。

        回到租屋处,她把小音箱开到几乎听不见,右手在指板上先抹出一个长音,再加上一个短短的滑音,像捷运出隧道前那一瞬间的亮。三拍子慢慢展开,她让每一个音都留有呼x1,不急着填满。隔壁传来微弱电视声,她顺势把速度又放慢了一点,让低频像夜里的地板,一寸一寸铺开。弹到第二段,她试着把第三拍换成预拍,把「重」提前半格,旋律整个往前倾,像人跨出一步又收回,那份犹疑反而让节奏有了力量。

        她按下录音,把档名存成:「」。手指离开弦的瞬间,一GU久违的安定感在x口展开──不是想通了什麽大道理,而是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她不必抢光,而是用最低的声波把光托住。

        隔天晚上的练团,言司正在调snare的张力。璃空把DIcHa好,先不说话,对大家点了点头:「我有一个三拍的想法,想试在那首……b较暗的那一首。」她没说歌名,大家也知道她指的是那首3/4的新曲。

        「你先走。」言司把鼓bAng夹在指缝,改用刷钹,声音像布旗掠过栏杆。璃空先放了一个长音,第二小节在第三拍做了那个预拍,低音像往前探,又沉回来。苍岬看了她一眼,没有抢,等到四小节末才用短促的滑音点了一下,像在句子的尾巴签名。辰洛把节奏吉他的切音往後拖了极细的一点点,留出她需要的缝隙。柏深听着,手指落在上,先压了一个加九的和弦,再把高频收窄,让中低频有空间呼x1。

        黎羽试着在上面放几个字,尾音在第二拍和第三拍之间停住,像在边缘探测的脚尖。她看向璃空,眼里带笑:「这个往前半步很漂亮。」

        言司把小鼓往後推了十分之一拍,鼓边轻轻一刷,三拍子忽然彻底活了起来。他点头:「我们让第三拍成为g子,前两拍永远是地板。你来当地板。」

        璃空没出声,只是「嗯」了一下,嘴角微不可察地弯起。她在谱角落写下:「地板=我。」然後收起笔,在第三段把低音再拉长一点,接近无声,却让整首歌突然变得深。

        休息的时候,柏深把水递给她,指尖碰到杯身的瞬间,他轻声说:「你那个预拍……像从纸页边把折角轻轻掀起。」璃空怔了一秒,笑出来:「你真的每件事都能听到声音。」她没有把水接得很紧,杯子在她手里晃了一下,又稳住,像第三拍那个回落。

        练团结束前,大家把灯关到只剩一盏。三拍子的轮廓在暗处更清楚,像在深水里看见自己的影子仍能跟着呼x1。言司敲了两下鼓边:「就这样,从深的地方走路,但要跳。」黎羽点头,低声补了一句:「跳的时候,我会在上面接住你。」

        璃空把贝斯放回琴袋,拉上拉链时,仍能在耳朵里听见那个三拍子──书脊落桌的「嗒」、布旗掠过的「沙」、机车弱起的「噗」。它们不是舞台上的灯光,也不是观众席上的尖叫,却是她每天要穿过的城市;而她要做的,不是让城市安静,而是把它整理成一条能让人走路的低音线。

        在回家的捷运上,她把早上的备忘录又打开,多加了一句:「三拍不是浪漫,是行走的方法。」然後把手机阖上,外头隧道墙在眼前飞退,她在心里把第三拍往前半步,再稳稳落回地面。那条线,在她x口里静静发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书族小说网;https://kpc.lantingge.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