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缺浑然不觉，没心没肺地问：“今日倒教某钻这空子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容不得推托，也只有硬着头皮应下，何况景缺算是殷玄苍股肱，尚有可图，陶墨念头转过，曼声道：“将军抬爱，烦请移步陶墨陋地一叙。”
当下在前引路，穿过回廊，又歩下台阶，三转两转进了后院，绕过几道雕栏奇石，清溪小径，两边花木曲折掩映之间，院落屋宇依稀可见。临水建有露台凉亭，隔着一道水就是戏台，绣槛雕甍，很是气派。景缺出入莳芳楼多时，有闲心观赏景致也是头一遭。观赏归观赏，他也没观出个鸟来，那些叠山造水的构思布局，他是没什么概念的，只觉得能埋伏杀机之处不少。
脚下不觉已经到了陶墨住处，匾额上书“华胥境”三字，入门有一藤萝满布的镜石，题着“梦入华胥”。这几个字景缺竟然都是认得的，心下大喜，顿觉陶墨此人很有学识，很有品味。再向里是处清凉瓦舍，院中多奇石，都生苔藓，房屋四面全植异草，牵藤引蔓，垂檐绕柱，冬日里也郁郁青青，却显出几分凄清的意思来。
像是这样一个人住的地方，景缺想。
陶墨引着人进了屋中，房内地龙炭火添得很足，一点不觉寒意，四处焚香烟气氤氲，景缺一点不见外，大喇喇径直在榻上坐了，丹朱早将其余僮仆遣去，上了两盏茶便很识趣关上门退了出去。
景缺大手中捏着小小一只细瓷薄胎的淡青茶盏，仰头一倒，感觉喝在嘴里拢共也没一口，砸吧砸吧半甜不苦，尝不出好坏，啧了一声，十足的沐猴而冠。一旁陶墨抿一口茶，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里头倒还剩着半盏茶汤，他抬头看向景缺，单刀直入：“将军回京，是为突狄有变，还是陛下要动顾相了？”
一时间房中陷入静默，陶墨目不转睛地盯着景缺，等他答复。景缺愕然，随即心下想，他早猜到陶墨猜得到，没有一点出人意料，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只是不知道这里头有顾非熊什么事。想不明白，也不答话，低头把玩着那只既小且轻的茶盏，好像是什么很有趣的东西，突然毫无朕兆地一扬手，朝着房中一侧的屏风猛掷过去，茶盏去势如飞矢，铮地一声，竟将屏风的折页击得向一边合上了，茶盏自当中裂为两半，正落在折起的屏风后藏着的一人脚边。
景缺目光一凛，深黑双目直直看向愣在当场的丹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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