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柔荑细手在她身侧轻轻推了一下,晏眉山一侧眼光,便对上谢芳尘一双长长美目,眸中蓄着千言万语,见她知意看过来,又极轻极轻地左右摆了摆头。晏眉山起先说话咄咄逼人不留余地,此时凌厉眸光一敛,行礼退回了班中。

        殷玄苍袖中手指轻重均匀地一下下叩着御案,慢条斯理地宣布:“孙大人无须多言了。此事众卿还有什么异议,写好了折子,清清楚楚地署上了自家名姓,呈送枢机阁,写了什么朕是一概不看的,可谁上的,上了什么,弋阳,都一一记在册上,一个也别漏下了。”

        殿侧枢机使数人随着罗弋阳齐声称是,方才异议最凶的几人此时不约而同一阵不寒而栗,纷纷噤了声。殷玄苍只凭着君威强压一头,还是没能以理服人,自己着实不算太满意。余下几件常例是不太要紧的,再就是仆骨与处月之争,边报递到了朝上,也不过是些边贸牲畜的纠纷,尚未用武,重镇有初凉顾非貍等几员大将镇守,倒无须挂怀,只是要如何端平西域的这碗水,朝中各执一词,并无一定之论。诸事议定,眼见要朝散,忽听得班中一人朗声:“臣宋调侯有本要奏。”

        自右列中站出一人来手持笏板躬身行礼,说是朗声,一点不假,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殷玄苍最后在顾非熊身上不紧不慢上下流连一周,这才收回了目光,示意宋调侯继续上奏。

        “臣要参枢机首揆罗弋阳,目无礼法,冲撞丞相。”宋调侯不仅嗓门儿大,举着的笏板也比旁人硕大许多,几乎挡住半张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儿。

        殷玄苍一扬眉,“倒也不是大事,不过总要有规矩。弋阳,去给顾相磕个头赔礼。”

        众人瞠目结舌,哪里有当朝同列互相磕头的道理,这全然是把罗弋阳当奴婢看了。罗弋阳却混不以为意,从善如流地大喇喇上前,屈膝便跪,磕了头起身若无其事地站回殿侧,顾非熊只微微颔首,侧身避过了。

        宋调侯等这一出演完,见缝插针地接着道:“臣还要参廷尉来庸,只求自全,临事不决,尸位素餐,实乃国之禄蠹,陛下宜施惩戒以儆百官。”

        “宋司直这话怎么讲,”左手班中又有一人站出,行一礼直起身来道,“来廷尉兢兢业业,从不妄断作为,纵然考课没有大业绩,最多不过算是无功无过,司直未免言重了。”

        说话的朱尔准,一两年功夫先封重邺侯又做到铨衡司使,有个生得好也嫁得好的妹妹,正是殷玄苍从前做卞城王时的侧妃,原本是没什么大指望的,不成想殷玄苍一朝做了皇帝,一人得道鸡犬飞升,殷玄苍登基至今尚未册立皇后,朱氏才晋了夫人,朱尔准也就算是国舅爷了,两年以来,也是青云直上。朱氏膝下只有一女,可想是殷玄苍登基后用人之际,破格地一再抬举,竟坐到三夫人之首,既是因他位高而施及乃妹,想来也有为了借此笼络朱尔准之意。朱尔准又举荐数人,其中便有他的妻弟来庸。而殷玄苍令各司从三品以上举荐贤能,不当者连坐,是以今日之事,弹劾来庸事小,跌的是朱尔准的面子,自然不能坐视。

        一旁史彦先附和道:“宋御史年轻气盛,就是急于立官威,也太小题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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