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调侯面不改色,举着笏板照着念道:“廷尉司自丞相官署分立以来,当协同铨衡司核验俊乂,畏繁重而不举,重负于国;神麚二年三月,富户曾子孺侵吞民田案,避嫌疑而不言,重负于民……”

        连举几桩,都考证确凿,众人相交以目,都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想这未为之事,也能为人所察。田产紧扣着赋税,刘濮闻言饶有兴味地挑起了一边眉毛,一双细长的眼神情莫测。朱尔准身后,来庸忍不住了,站出来喝道:“宋御史此言何出!来庸立身安命,不过顺应天时命数,多不过无功无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来庸不行聚敛,为众所周知,下视诸郡刑狱,所至但饮杯水而已,也算得仰不愧天,俯不怍于人,今日却遭你这般诋毁。污蔑朝臣,又该当何罪?”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方稽古,似乎听不得有人在朝堂上这样争吵,缓缓开口道:“……大晟吏员厚禄,清廉原是为官本分……”言外之意,这是没什么好夸口的。

        “是极,况且不贪便可谓真志洁心正耶?只恐未必,多是畏刑罚而已!为官皆有利弊之当理,照来廷尉先前奏谳所言,若只是不聚敛便是好官,”宋调侯哂道,“那城外土馒头里的,连杯水都不必饮,不是又胜过来大人百倍了。”

        “一派胡言!”来庸大怒,朱尔准身后几人纷纷出言指责宋调侯言辞失当,然而一群人嗓门压不住他一个,眼看朝堂就要成了村夫斗口。这时,一个温温吞吞的声音挤进了剑拔弩张的争执中。来庸朱尔准转头去看,宋调侯却不为所动,嘴角甚至抽了抽。

        “那……却也未必。”

        但是殷玄苍却显然对此人颇为重视,抬头看了过去。

        “神麚二年春……就是半月前,王遥,蒋园二人坐赂,受审于廷尉司。王遥赂少而刑重,蒋庆赂重而刑轻,仿佛……也不太在理……”

        王遥如何先且不论,蒋园算起来,却是朱尔准表亲。朝中诸人一时皆心下了然。

        顾非熊闻声轻轻转了视线,他认得李青翟的声音,殷玄苍即位后,自崇文馆擢任卫尉司少卿。家世之故使然,李青翟向来仁懦寡言,在崇文馆时就是个闷葫芦,平素也不是爱出头的,今日却出言襄助宋调侯,着实令人意外。殷玄苍静静听完宋调侯李青翟奏报,微微颔首,忽然看向了顾非熊。

        “顾相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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