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世代由刘姓的帝皇家统治着,无论明君或是昏君,百姓都不曾有过一句议论,仿佛是群思想固化的、生来就要被奴役的兽。

        新帝登基,改国号升宁。

        那新帝名刘棋,是冷宫里出来的皇子,不过个六岁的毛头小子,还没龙椅高就被推上了那位子,身旁一堆佞臣操纵着,原以为是个傀儡,没想到是条毒蛇,将扶持自己的背后臣当做垫脚石,得了好名声又把权力攥回了手中。

        可别急着感恩奉承,他并非贤君,他知帝王家短命是天定的罚,誓要与天斗上一斗。小小年纪就开始寻隐居的仙,说来也巧,倒真有个自荐的,死心塌地跟着这小皇帝,为他熬制丹药,不顾流言蜚语、不计因果报应,助他修炼。自此,刘棋与他的龙女,像是天命所归,逼迫那掌管生死簿的判官划去了姓名。

        升宁八年冬,是被后世评为江渚有史以来最难熬的冬天,路边冻死的人不比饿殍少,也是便宜了溜进城的狼犬,空空给它们饱了腹。家家户户闭紧着门,窗户不知拿纸糊了多少层,但破开的窟窿怎么弥补也无济于事,伤痕存在便要留一辈子的。小城没有人影人声,只有骤雪里隐隐的灯火在向世人宣告它的幸存。百姓什么也做不了,只当是天罚,蜗居在自己的四方天地,将一切不幸归于自己恶行的现世报。

        何家的茶楼立于外城西,那精巧的小楼有个淡雅的名字——嘉木堂,。当家的夫妻是顶顶良心的,暴雪天仍不忘施粥行善,乞子们也不白吃,感恩的话说多了也愧疚于虚伪,他们虽孑然一身,但都愿为那锅滚粥出点力气。

        夫妻是城里有名的评话艺人,又有祖传的糕点秘方,吸引不少文人墨客日日在此流连,就连内城不少达官显贵都贪一口嘉木堂的君子酥。

        日子要是就这么过下去,也能熬过这冰冻三尺之寒,迎来春暖花开。不料一道圣旨令人幻灭,夫妻被召进了宫,再没有回来,一双儿女苦等三日,才从乞丐们的嚎哭中拼凑出父母残缺的死讯。

        那大女儿唤何念,年方十五,被父母娇养着也不失眉眼里的英气,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和对面酒楼的小当家定了娃娃亲,可那小当家心里早有所属,和心爱之人私奔没了音信。酒楼大当家的也恨自己没管住儿子,对不起何念,提出收姐弟为义子,被婉拒了,就算闹了场不愉快,两家也相安无事,保持着正常往来。

        小儿子名何朝荣,九岁,从小被父母和姐姐保护过度,是个没被世俗污染的心思纯澈的孩子,是周边一片的孩子王,爬树、玩泥巴、钻狗洞样样精通。

        对于父母的噩耗,何念也不哭,坦然接受了一切。她是姐姐,见小弟几次要哭晕过去,无奈只好编了个谎说:“爹娘被请进宫里做乐师了呢,等我们小荣长大了,和爹爹一样能吹响骨箫就能去看他们了。”

        那小子也是信了,把鼻涕眼泪用袖子一抹,哑着嗓子保证自己要成为城里最厉害的箫管手。

        那穷阴的积雪直到次年三月才堪堪消融干净,像是给外城来了场净化,带走了形形色色的人。

        升宁八年的冬,死了两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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