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要是在账簿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尽管来找我好了。”矮胖男人束着精致的冠,半眯的眼笑意浅浅,一副温和慈祥的样子,小而圆的茸耳朵并未特意隐去,灵动地抖了抖,倒添几分精明,他袍上用金丝绣着两只包财的黄四郎,聪明人不难猜到,这男人的本体是只黄鼬。

        “那日后就要多叨扰伯父了。”何念将本子合上,躬身行了礼。

        黄岐眼里的笑意闪过愧疚,又染上一层阴郁,背手跨步朝大门迈去,走出嘉木堂,长叹一口,语调平缓地说:“弗易啊……”

        何念攥着账簿发木,目送人离开,直到那大当家的身影消失,方才回过神,低头见那藏青色的封皮被自己捏出了褶,用手连忙抚平,转身朝后院走去。

        嘉木堂既是茶楼又是家,穿过迎客的主楼,就是他们最温暖的小家,主楼有两层,不高,但多少挡了些能进后院的光,但也不妨碍姐弟俩枕着淡漠的暖阳在晌午时小憩。

        “小荣,小荣?要检查功课了。”何念唤了两声,四处搜寻着小弟的影子,那孩子从小性子就皮,上蹿下跳让人很不省心。

        何念见石桌上还放着朝荣十分宝贝的骨箫,就断定人还在院里,梧桐树投下的影子有些奇怪,还传出沉闷的响声。

        哦,又去爬树了,这混小子。

        都说长姐如母,何念便是如此,父母死后才一月,她就挑起了养家的重担,懂事得让人心疼。她天生就是个管事的,店面经营和人情世故手拿把掐,把这失了主人、本该分崩离析的嘉木堂盘活了,就可恨那群势利的地痞流氓,挑准了姐弟俩势单力薄,三天两头过来找麻烦,何念没法,只能用银钱打点着,受过父母恩惠的乞子们尽可能帮衬,日子也就这么过。

        既然何念主动将经营茶楼的事揽去了,朝荣便一心一意练他的骨箫,因为姐姐说过,只要小荣吹好了曲子,爹爹和娘亲就会回来,姐姐是不骗人的。

        “小荣!给我下来!”别看何念表面上温文尔雅一淑女模样,教训起弟弟可一点也不留手,她一脚踹在老梧桐那泛白的树干上,不知是风还是树在颤,枝丫上的小身影嚎了一声赶忙求饶。

        “姐!姐!我错了!我马上下来!”朝荣年纪小,男孩发育本就慢,比何念矮了一大半,被何念提着后衣领拎起来一顿数落也默不作声,用他惯用的表情撒娇讨饶,“呜呜对不起,姐,我会注意安全的。”

        “不同你计较,”何念在石凳上坐下,随意撇了两眼先生留的功课,闭眼做了个深呼吸,默念一遍清心咒,紧蹙的眉方才舒展开,淡绿的眸子似一汪清潭,说,“练得怎样?”

        “那当然是很轻松!”朝荣是个不记打的,才挨过一顿骂,又厚着脸去贴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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