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还没完全退去,山谷像一方被水洗过的银盘,光在边缘悄悄渗出。深山饭店静立在林影与石墙之间,藤蔓沿着外立面攀爬,像耐心的书法。草坪被修得极整齐,晨露在尖端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光点。中央那座透明帐篷已搭好骨架,夜里试灯後的余温还没散,电工蹲在铝合金压条旁,用力拴紧最後一段卡扣,力道沉稳。远处的弦乐正做最後一次走台,音阶在山风里轻轻试探,像把未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方安雨在六点二十分到场。她把外套扣到第二颗扣,袖口乾净,指甲修成不惹眼的半圆。她沿着红毯自入口倒着走,视线贴着地平,到地毯末端,她蹲下,两根手指抹平一处看不出皱褶的轻微隆起。她向侧面一指:「卡扣往内缩两毫米,和灯架保持平行。我不想让人眼睛被任何不是舞台的东西x1走。」

        灯光师抬手b了个OK的手势。她又起身,检查迎宾花柱。百合的花头太外张,她用最小的力道旋转花器三十度,让视线自然导向帐篷门口。她喜欢这种不着痕迹的引导,像在人群未涌来之前安放了有形的秩序。耳麦里传来保全的汇报:「金属探测器测试完毕,通道一切正常。」她「收到」两个字乾脆,眼睛还在看桌卡,不肯放过一个字母的高低不齐。

        七点整,林梢开始透光。仇少齐走过石阶,脚步声稳,像一把时针。他今天穿了灰蓝西装,领结没有,他向来不喜欢没有必要的装饰。助理抱着资料夹跟在身後,翻页的声音很轻。他先看了看场地整T,又落回到她身上。她正让两名同事调整香槟台的位置,身T微微向前,像在用整个人把线条推向她想要的角度。

        「现在的角度,嘉宾会把第一眼留在蜡烛上,不会在香槟泡沫上。」她说。

        他走近一步,瞥到她手中夹着的长单,那是她前夜反覆校对的高峰会现场节点卡。每一段时间,都有备选方案,连花雨过大时替代曲目都列了两个版本。他接过来,指肚按在纸边,低声道:「很好。」

        她才把「谢谢」两个字吞进去,他又问:「昨晚几点睡?」

        她抬眼,视线不躲:「两点。五点四十起来。」

        他眉心一紧,却没有责备,只把卡片还给她:「十点半之前把外场巡完,中间安排二十分钟休息。有事直接叫副手。」

        她本想说不用,对上他的眼神,那些习惯逞强的语句像在喉头被贴了封条。她点头,语调极轻:「好。」

        她走开,去核对贵宾名单。他留在原地,让助理把会议用的三个版本主持词交叠放好。yAn光在玻璃帐篷的边沿上攀到第二节,两只喜鹊从针叶树上掠过,以几乎无声的弧线消失在山影深处。山sE清,人在其中,心不可避免地静了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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