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卫兵举着皮鞭冲进娜塔莉镇唯一的一栋两层小楼,肆无忌惮地打砸抢时,陈河年仅一岁的小孙子陈同忠正在吃米糊。

        小家伙给放在装着轮子的木头婴儿车里,盛米糊的木碗下,垫着一张滴满米糊的纸片。

        红卫兵们翻箱倒柜,折腾得精疲力竭,但凡他们认为能值些钱的东西,都给一一收入囊中。等屋里只剩了搬不走的桌子柜子,以及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他们总算住了手,充满激情地欣赏一地狼藉的陈宅,享受着摧毁与收获的喜悦。

        离开时,一个大约十五六岁,背军书包的男红卫兵看了一眼小婴儿的婴儿车,犹豫的目光落在那张垫碗纸上,最终还是放弃了过去看一看的打算,因为那张纸实在太脏了。

        保下一镇子男女老幼的陈河,最终没活着看到这场错误的政治运动如何结束。

        假设不是被那块该死的,不知由哪位义愤填膺的革命战士投来的石块砸中额头,他有可能熬过来。

        然而正如伊万所说,没有假设。对陈河而言,那个无法躺无法站,只能二十四小时蜷缩其中的铁笼子,注定是他此生最后的归宿。

        石块带着漂亮的弧线飞过来时,陈河没有躲,他既无处可躲,那时也根本不想躲。与其一直像只狗似的给困在笼子里忍受屈辱与痛苦,不如承受一时之疼,今晚大概就可以结束苦难了。

        实际情况比设想的,很要好一些。坚硬的头骨与更加坚硬的石头猛烈撞击时,发出“砰”一声闷响,之后他并没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唯一的反应,就是有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滑进嘴里又咸又腥。

        他喘着粗气,大口咽下自己的血,让这种味道,成为今世最后的记忆。如此这般向世界告别的仪式令他极度兴奋,哪怕整整一斤高粱酒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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