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取来了青铜,将琴置于案上,拨了几声,按五音调好了,琮琮铮铮,哑哑两声叠蠲,慢慢弹了一曲《颐真》。此曲总共是四节,契道,守一,养心,悟性,指法颇繁,吟猱绰注一丝错不得,陶墨一上来九徽略低了,中间一个七徽九也差了半分,接下来就一概无错了。

        一曲终了,不等顾非熊笑他,他自己先有些懊恼起来,自嘲道:“许久不当人面弹,有顾相行家听着,琴声变了。”顾非熊笑着在他颊上刮了一指,“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可不就是如此。梅花会不会弹?”

        陶墨颔首,转调起了泛音。与青铜生疏多时,心手相乖,方才刚一上手有些错漏,待到这第二曲《梅花三弄》,已经熟稔起来,琴声清越,便是丹朱这样顽劣,也听得出神。

        顾非熊也只有时宿在萼华台,多半还是独宿,这日饮罢,酒重了些,陶墨便自请留下照顾。顾非熊倚在枕书身上,在门廊与正要回去声林水榭的歌姬乐伎顽笑过一番,回到卧房,下人进进出出,远远就看见了陶墨有些纤瘦的背影,正抬头凝神细看卧房当中悬着的一轴字。上盖了熹宗殷玄素的几枚私章,打头“烟锁池塘柳”五字作龙爪书,是熹宗御笔,下面顾非熊的笔迹,记的是几幅对子:

        “烟锁池塘柳;烽销极塞鸿。”

        “烟锁池塘柳;灯垂锦槛波。”

        ……

        最末是一句:“烟锁池塘柳;锅里油炸椿。”

        顾非熊走过去环住陶墨,也跟着抬头看起来。这是熹宗时候一回集英宴上出来图热闹的行酒令,殷玄素好诗文,最爱这些风雅事,顾非熊当时百官中年纪最小,录诗一事自然非他莫属。

        上联是殷玄素自己拟的,看似简单,只胜在有“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之雅意,却暗藏玄机,五字各嵌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数,要对得工丽,还要不失意境,就是极难得的了。

        看到排在最后的一联,陶墨噗地一声轻笑了出来。想来是哪个武夫临场诌的,歪打正着,五行倒都占上了。转念又一想,也不会是个等闲的武夫,如果是墨铸墨陵……或许勉强可以对出句格局有限意境全无的对子来应工,不致落罚,要是景缺那样的人,是诌也诌不出的,逢此窘境,大概只有海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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