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临时检讨会在会议室举行。空调的风有点冷,天花板上的灯把桌面照出一圈y亮的光。人事经理在前面把时间轴拉了一遍,用笔敲了敲桌,语气一本正经:「我们需要讨论早间临时通道开启的决策是否合理。」有人咳了一声,有人把笔往上推,发出很轻的摩擦声。
她站起来,把责任揽过来,没有试着分担,也没有为任何细节找辩解。她把自己的思路完整陈述:「外宾提前、媒T提前、施工未撤、两GU动线在一号门口相撞的风险,自己基於缩短路径、保证画面做了错误的选择。」她把每一条箭头在纸上画给所有人看,语气平稳,像在描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场景。
有人不安地动了一下,有人借机呼x1。她知道这样的承担会让会议快速过关,知道这不是英雄式的自我担当,只是最有效率的止血方法。会议记录最後两行写着:「临时分流决策需加入施工状态准入;临时画面需求不得高於安全判准。」她把这两句抄进自己的笔记本,用粗黑的笔。
散会後,会议室一下空了一半。她收拾桌上的纸,手指滑过纸边时碰到一道微不可察的小刺,疼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整天像在处理纸张:被文字割伤,却一声不吭。
走到走廊尽头时,她看见他靠在窗边。夕光把他的侧脸切出柔和的影,冷白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腕。她下意识地放缓脚步,视线在他脸上停了半秒。男人抬眼,目光不带波纹,像一潭深水。他没有问她为什麽,也没有说没关系。他只说了一句:「把不可预期拆进流程,让别人也能用。」停了停,又补了一句更直白的,「方法要能被复制。」
她的喉咙紧了一下,点头,说:「我知道了。」他看了她两秒,像在确定她是真的知道,而不是为了不让人难堪而说。他没有多留,目光微侧,让出一条路。她从他身边走过,忽然闻到他衣料很淡的洗涤味,像清晨刚铺开的床单。那GU味道让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站在迎宾台後,是谁教她把花头朝走道旋出而不是直对来宾;让她想起这些年每一次在场域里往前踏出的第一步,脚底如何学会跟地板打招呼。
夜sE将城市的轮廓渐渐柔化。她回到侧院的小房间,把名牌放回cH0U屉,打开桌灯,台面上那一圈温h的光像替她留了个位置。她把白纸铺开,把笔记本翻到新的页面,从左上角开始画第一个框:资讯落差辨识;画第二个框:通道准入条件;画第三个框:画面替代方案;每一个框之间拉一条细细的箭头,标出时间,标出责任人,标出口令。「当预登资讯不同步时,迎宾优先判断寄件来源;当施工未撤时,任何缩短路径的决策无效;当画面需求与安全冲突时,画面让位。」她写着写着,觉得x口那块石头往下沉了一点点。
她把手机屏幕亮起,想把草稿拍给迎宾的副手,想说明天一早跑一次模拟;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她不想让任何我先做了变成自我辩护的证据;她只希望明天站在迎宾台时,流程能替她说话。她回到纸上,把回写两个字补在最末端的框里:临时事件处理完,谁在多久之内把改动回写进系统,谁把纸卡批号回收,谁把新的定位连结发出去。回写像是把今天所有的力气接回到一个回路里。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睛酸,视线像被水轻轻抹过。
她放下笔,手背贴在眼窝上停了两秒,那两秒短得几乎称不上休息,却是她一整天第一次允许自己停下来。她没有哭,她只是让那GU酸意在x腔里走一圈,最後安静下去。她把手收回来,继续补注记:训练素材、情境剧本、轮值检核表。「你可以挡第一道风,但真正能让场稳住的,是让别人也知道怎麽挡。」她把这句话写在页角,像给自己的备忘。
窗外的银杏在夜里低低地响,风过叶边,擦出很细的声音。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宅院子里跑,摔倒了爬起来,手心磨出一层薄薄的皮。那时候没有谁把她抱起来,她自己拍掉膝盖上的灰,就又跑了。她有一瞬间想笑,觉得人的底子其实早就定了,她是会往前跑的人,她也是会回头把路补平的人。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迎宾群组的讯息:明天第一批贵宾把抵达时间再往前提五分钟。副手问:「要不要临时改一号门?」她盯着那一行字,没有立刻回。半分钟後,她打出:「不改门,二号内廊;一号门保留给媒T。早上七点半,集合跑一次临时重排的剧本,十五分钟内走完。」她在送出之前又把十五改成十二。她不希望明天再有任何一个点落在模糊处。
她把闹钟设在五点五十分,拉上窗帘,让房间里只剩桌灯的一汪光。光照在纸上,纸把那些线条折回来,像把她今天在现场流失的所有权力慢慢还给她。她合上笔,手指掠过封皮的时候,忽然停住。在封皮的背面,她写下两行小字:不是有用。是没有我不行。写完又觉得这四个字在今晚不合时宜,那是他曾在别人面前说过的话,是她在很远的地方听到的回声;今晚,她不该把自我安慰偷渡进方法论里。她用指腹轻轻抹了一下,把那一行字涂淡,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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