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推送出去的那一刻,大厅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照常运转。这正合他意。好的制度,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扩音器,只要悄悄进入日常,像空调一样让人忽略它的存在。他收起手机,把通知抛回桌面。助理敲门递进来一杯热水,他点头接过,想了想,又交代:「把投资人拜访的简报送到迎宾部一份,备注参考。」助理一愣,懂了,嗯了一声。
他没有去找她说话。那句做得好此刻说出来太俗,他不愿让她的胜利被语言消解。他更希望她从同事的眼神和事务的流速里感到变化:有人拿着文件来问她第三条的口令是否需要再短一点;有人在晚上的轮值会议上把它当成明天的训练目标;有人在茶水间说:「这个东西好用,记不得就看一眼。」b起一束花,一个掌声,这些才是她真正要的。
傍晚,西边的光像一层薄薄的金箔贴在高楼的边上。中庭变得温暖,玻璃里折出柔软的橙。迎宾台暂告一段落,值班交到了夜班。他本可以直接离开,却不动声sE地改了路线,从大阶梯走向大厅。
她在整理资料,指尖把纸张的边沿一一对齐。动作细,像在对一个无形的秩序致敬。他在两步之外停住。两人之间隔着桌面,隔着一天的忙碌,也隔着某种将要成形的默契。他把一杯还冒着淡白雾气的温水推到她面前,是他刚从办公室带下来的。
她抬眼,明显怔了一下,像没料到这个动作来自他。随即她立刻站直,客气地说:「谢谢。」她的声音轻,却不像早晨那样薄。那一小口热气,沿着她的喉咙往下流,她忽然发现自己一整天没有真正喝过水。
「文件收到了吗?」他问。
她点头:「看到了。」停了一拍,又补了一句,「谢谢您。」这个您没有对外的客套意味,而是把职场的分寸保护在字面里。她不愿因为被看见就急着靠近,这也是她的分寸。
他没有接她的谢意,只轻轻「嗯」了一声,像把一件早该如此的事放回原位。他本可以就此转身,但视线落在她桌上的试行稿,又停了停。他伸指把右上角微微翘起的一角按平,像替她把今天还留在纸上的一丝褶皱抹去。这个动作简直不像领导,更像一种难以言说的怜惜,不是施舍,而是不可避免的在意。
她没有问为什麽是我署名。她知道那不是恩典,而是标准。他们都喜欢标准,因为它能让人站得安稳。
他收回手,语气平直:「晚点回去吧。」停了停,又补了四个字,「做得很好。」语调没有上扬,尾音略短,像他一贯说话的方式。但落在她心里,像把一块还有棱角的石头往下轻轻按了一按,它没有不见,却不那麽硌了。
她垂下眼,笑意轻得几乎看不见:「明白。」她没有说我会再努力,她只是把文件收妥,把那杯水喝完。那杯水不烫,刚好,像他所有安排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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